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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toruka】琵琶骨（三十二）

琵琶骨（三十二）

森内贵宽眼前一片黑，混沌着搅成一团的黑，而且热，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出汗。他感到山下亨好像在身边，只是感觉而已。他没看到他的脸，也没有牵着的手。他前前后后地看了，头脑浑浊，动作也不太灵敏，他只看到虚焦的一片人影，或者什么别的，一团颜色混在一起，他也分辨不出来。

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，身边的山下亨跟着，好像他一件随身物，他想把他带到什么地方。

“快走到了.... ”他呓语着安慰身边的山下亨。旁边有人笑着，好像都是他熟悉的人，他一个都看不清脸，但应该是Alex吧？还有Ryota，tomoya, 他的朋友们，那些让他安心欢笑的人，他不由得也笑了起来，他笑了吗？他也不确定，他只觉得他很开心。

他感到他父母也在那里，在远远的地方望着他，还有他的两个弟弟，都很小，在父母身旁依偎着。还有他外婆，慈祥地注视着他。他同样也没看到他们，但他感到他们的存在了。

他这时确信他笑了，他听到了笑声，使面部开始发热的愉悦蔓延全身，他和他们交谈了很久，那种快乐让他享受，让他沉迷，他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，停留在那些让他牵挂的人之间，想和他们融在一起。但他要走了

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走，在这一刻他也没有在思考，只是那种使命感催促着他，要往前走了，穿过那层美好的雾，走到更光亮的地方去。前面是更光亮的地方吗？他也不知道。

他挥了手，道了再见，往前走了，他穿过了那混混沌沌地搅在一起的黑色，没有温暖了，有点冷，也没有那些让他不舍的人了，他们都在身后，看不到了。

只有山下亨。

他感到山下亨还在身边，他不由得伸出手，想要一点温暖，但没有回应。他终于转过身，张开了双臂，他想要一个拥抱。

但他身边没有山下亨，他不见了，没有跟着他。

森内贵宽挣扎着醒过来，拼命睁开眼，他像从一片沼泽里爬上来似的，半撑着靠在床头。他感觉头很重，出了很多汗，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大起来，有什么机械的男声女声哔哔地说着话，烦人的很。

眼前的光也很刺眼，他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。他半躺着呆了几秒钟，发现那不是自己的床。

他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，装饰简洁，窗帘半掩着，那让他刺眼的光，其实只是从窗帘缝里透出的很暗淡的日光而已。门外有模糊的声响，他分辨了一下那种语速呆板的男女声，发现似乎是电视新闻。

他摸了下头，全是汗，衣服也是，湿透了，他还穿着自己最里层的那件衣服，但外套和毛衣都不见了。他默默看看床单，只有他这边有睡过的痕迹，另一侧整整齐齐。

看来没失身，他松了口气。

他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，如果说能记住的，也就只有在饭局上见了山下亨之后，他开始疯狂喝酒，喝到断片了。

他下了床，醉酒后身体不听使唤，他踩在地面上时脚一软，踉跄着跌倒了。他狼狈地扶着床沿站起来时，听到门被轻敲了几声，继而被打开，一个人探身进来。

“你睡醒了？还好吗？”那是个很帅气的男人，他微笑了一下，露出整洁的牙齿，很温暖。森内贵宽脑袋卡了一下，然后记起来，这人是昨天和他一起喝酒的人。

“…..嗯....还行，谢谢你….. ”森内贵宽说，同时费力地想，“昨晚麻烦你了....佐藤.... ”

他只记住了这个人的姓氏，正在想他的名字是什么，眼前的人站在门口，笑的更明显了一点，好像很开心。

“不用那么客气，叫我’健’就好，我们同龄。”

“啊….. ”森内贵宽呆板地发出一声单音。

“你要不要洗个澡？你昨晚喝得很醉，也出了很多汗。”

森内贵宽很不习惯这样，他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，然而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醉酒，还被驼到别人家睡了一晚，如今又要在别人家洗澡。

“呃....不麻烦了，我这就回去了..... ”

佐藤健睁大眼睛：“嗯？这就回去了吗？你的衣服我洗了，正在烘干呢？醒酒汤也在煮。”

森内贵宽顿时手足无措起来：“呃不不，昨天已经够麻烦你了，不用这么….”

“哈哈，是你不用这么客气！”佐藤健终于笑起来，他走过来，拉着森内贵宽，把他拉出房间，“你可能都忘了，昨晚你拉着我喝了一晚的酒，我们聊了很多。我还从没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聊那么多事情，但我很开心。”

他把换洗衣物放在森内贵宽手上：“再说，我喜欢你。”

森内贵宽在浴室里冲澡。他的头还是痛，热水也没有缓解很多。他脑子里零零碎碎的记忆往外蹦，怎么也拼不成一个完整的画面。佐藤健跟他说，昨晚吃完饭，大家要散伙了，他拉着佐藤健不让走，说跟他投缘，要跟他再喝一杯。他跟佐藤健在饭局上聊天，这事他是记得的，但后来就不记得了。那山下亨呢？没拦他？他就回家了吗？看他这宿醉情况，昨晚是喝了不少，佐藤健估计没诓他。只是跟他投缘，这事森内贵宽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，是个怎么投缘法。

不过倒是个让人舒服的人。他想起来，佐藤健对他照顾得很周到，是那种保持安全距离的周到，不过分亲近，这让他的尴尬和不适减少了很多。

他看看浴室四周，以灰黑和白为主色调的装潢，也是简单舒服，跟本人倒很契合。他没用主人的浴缸，只用了淋浴，发现淋浴间门口铺着干净的毛巾，拖鞋也放在上面了。佐藤健那句“我喜欢你”让他有点惶恐，但对方估计看出他的不安了，马上接了一句“我是你的歌迷，很多年了。”让他放松了一点。他还是那个不太会跟人建立关系的性格，遇到别人示好，也不知道怎么接，只是连忙说了“谢谢”。

不知道他昨晚跟佐藤健说了什么，他还很少喝酒喝到记忆都没了，这让他不安。他希望，至少没有把山下亨说出去。

他洗好了澡，在浴室擦头发，听到外面佐藤健的声音，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，他声音温和，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。

“…..不好意思，你这样真的打扰到我了。”

“这不关你的事吧….. ”

“这是私人事务，真的抱歉了..... ”

“…..无可奉告，我要挂电话了。”

他出去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，他正有点进退两难，佐藤健挂了电话，注意到了他。

“你洗好了？正好，早餐也准备好了。”他把餐椅拉开一张，桌上的味增汤面和煎蛋卷正冒着热气，旁边几样小菜，醒酒汤也准备好了。

森内贵宽瞠目结舌，他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招待还是头一次。

“这….我真的太惭愧了....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…… ”

佐藤健笑着过来拉他：“可以了，抱歉的话你已经说了很多了。”他把森内贵宽按在椅子上坐下，“我把你当朋友，朋友之间不讲究这些。”

“不不，我….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….. ”

“那怎么办？早餐我已经做好了，你不吃了吗？”他笑着说，又像为了让森内贵宽安心似的，坐到他对面：“我和你一起吃，我也没吃早饭呢。”

森内贵宽看着他轻声说了句“我开动了”就夹起菜来，也只好拿起筷子，小声说了句“那就麻烦了。”

饭中闲聊，森内贵宽得知，佐藤健从小跟母亲和妹妹一起生活，他帮着母亲照顾妹妹，所以家务精通，厨艺也很好。事务所将和影视公司合作一部电影主题曲，佐藤健正是这部电影的主演。他对这位年轻演员了解很少，以至于对方伤心地说了“我以为我还小有名气”的话时，他无措地呆在那里，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。

“啊我开玩笑的哈哈哈！不要介意！”佐藤健边笑边说，“我才出道不久，也只有两年多吧，都在演一些不太知名的角色，你不知道我也是自然的。”

他眼神里是那种20岁的年轻人独有的意气风发，森内贵宽在山下亨的眼里见过：“希望这部电影能给我机会吧！只是筹备要做很久，什么时候开拍都不知道呢。”

“会的，一定会的。你现在做的所有努力，都是日后成功的原因。”森内贵宽低声说。

“不过，你真是厉害啊，都已经发了第三张专辑了。上一张专辑是5月发的，也才过了半年吧？”

“是，很多歌都是一直在创作的，出专辑也只是为了收尾而已。”森内贵宽答，他很惊讶于对方对他们的了解，又说：“你知道得好清楚啊。”

“当然了，我不是说了，我是你的歌迷吗？”佐藤健示意他看向壁炉旁的书架，倒数第二层空了一排，放了几张专辑。

“是我们的？”

“是啊，那一排专门留给你，以后一定会放满的，还会放不下。”

“啊，这真是...... 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他是第一次在生活里遇到这么喜欢他的音乐的人，这种感觉很微妙。他很想问问佐藤健，他是为什么喜欢他们，他写在歌里的那些情感，都被他好好听到了吗？

“啊，话说，我之前还给你写过粉丝来信，只是实在不好意思留真名，写了个Sato就写不下去了哈哈，估计也没有寄到吧。”

森内贵宽一呆，他想起之前在办公室被山下亨调侃的那封信，署名不就是Sato：“Sato是你吗？信是你写的？”

佐藤健看了他一眼，有点不可思议似的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，门铃突然大作，打断了谈话。他礼貌地说了句“抱歉”，走去开门了。

森内贵宽坐在餐桌前，他印象里Sato这个名字出现了不止一次，之后也在不断来信。要按佐藤健这么说，他还真的是很真实的歌迷了，难怪这么了解他们。

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，忽然听到佐藤健在玄关的声音：“你这样真的有点过分了，怎么可以如此打扰别人的生活？”他的语气很僵硬，森内贵宽不由注意起来。

接着他就听到了山下亨气急败坏的声音：“我管你打扰不打扰！他是不是在这？我要见森内贵宽。”